口罩

9.

John半夜醒来，趿拉着拖鞋下楼。炉火灼灼，Stephen陷在壁炉旁的沙发里，合着眼睛，小臂垂落，手指间悬着一杯残酒。John蹑手蹑脚走过去，满地的书和笔记，跟Sherlock陷入谜团时一模一样，他小心地下脚，生怕毁了男人有序制造的混乱。

Stephen睁开眼睛，John看到他有一瞬间的晃神。John明白，他在他对面的沙发前坐下，并不急着说话，竖起手臂，支棱着头，歪向那丛跃动的火焰。

Stephen懒懒地从地上捡起瓶子，John看他亲自为他斟酒，调侃，“小心别倒出来了。”

Stephen抬眼配合地扯动嘴角，“有时候我的确太依赖它了。”

“它？”

“魔法。”Stephen放下酒瓶，靠回沙发背，他看着John拿起酒杯，“力量，超能力……一类的。”他比划着，有些自嘲地说。

John注视着他，轻轻抿了抿杯中酒，“看起来麻烦不小？”

Stephen望向火焰，从John的角度看到他的眼睛呈现蒂凡尼玻璃般的明锐色泽，“你是个医生，我也是，曾经是。我跟病人说过，当身体健康的时候，我们感受不到健康，但是一旦哪里出了问题，我们就会意识到健康是什么感觉。”

John立刻明白了。

Stephen转向他，摊开双手，“它在失控。”

“从什么时候开始的？”

Stephen望着John，他坐在沙发里，双手握着酒杯放置在合拢的膝盖上，窄窄的肩膀向内收拢，他小小的脚交叠着。在圣所百年的庞大黑暗中，华生医生如同置身于巨龙的鼻息之下，那么小那么赢弱，似乎随时都会被吞噬，让Stephen感到不适。

而他是如此熟悉这种不适。

那是瓦坎达的晨曦，他缠着Everett，他的爱人已经很疲倦了，但还要应付他过剩的精力。Stephen仍余 烬未熄，伸手捞过Everett的头，手指插进他淡金色的短发里，不断琢 吻着他。

“你疯了吗，你这个疯子！”Everett小声咒骂，声音低哑，鼻音又重，黏 黏 腻 腻地抱怨。

Stephen从上至下望着他，狂潮席卷后的余韵让他情绪丰沛，无法克制的爱意让他脱口而出，“你是我的！我的！我要杀了他！”

“谁？”Everett艰难地睁大眼睛，他警惕地看着Stephen，“Stephen？”

Stephen一时失语，张了张口说不出来，他觉得胸中澎湃着汹涌的爱意，他更紧地抱住Everett，不想放开。

Everett伸手抚过Stephen汗湿的白发，脸颊蹭蹭他的鬓脚，无奈地说，“你这个傻瓜，他是我最好的朋友。”

Stephen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，Everett说的是T’Challa，Stephen没有纠正他，但他知道他刚才想说的不是T’Challa，不对，应该说不只是T’Challa，是任何一个他或者她，任何想要碰触他的Keny的人。

这让他感觉不适，他从不是暴戾的人，却被某种情绪掌控了，这不是他。他在这不适感蔓延之前，本能地侧过头来寻找Everett温暖的嘴唇，他贴着他的嘴唇咕哝抱歉，Everett则用一个含着笑意的亲吻原谅了他。

“跟他有关？”John打断了他的思绪，他摇晃着酒杯，“Everett？”

Stephen没有回答，但垂下的视线已经证明了John的猜测。

John舔了舔嘴唇，“为什么分手？”他看到Stephen举起酒杯，杯口掩盖了他的表情。

“我和他是一场错误。”

John不以为然，“听起来像一见钟情的另外一种说法。”

Stephen被短暂地逗笑了，他摇摇头，接着沉默不言，让John以为他不会再开口。

“我一见钟情的是你。”最终，Stephen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。

John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好。

“但是你不属于我，你属于Sherlock Holmes。”Stephen放下酒杯，他望着John，但却不只是说给他听，“接着我遇到了Everett，我想他是为我安排的那个John，我追求他，我们很快在一起了。但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错，他跟你一点也不像，他更聪明，更强悍，野心勃勃，心思深沉。”

“这点我们还可以再商榷一下。”John轻哼，“不过你继续。”

“我们总是争吵，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，我希望有一天他能离开那些让我厌恶的人和事，我可以为他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。”Stephen示意四周，“这里像不像贝克街221B，我以为他会满意。

“我犯了一个更大的错误，他从来就不想要这些，他甚至不想要我，他接受我，不过是因为我可以——”Stephen笑起来，他轻动手指，这一次魔法驱动酒瓶为John斟了酒，“做一些这样的小把戏。”

John握着酒杯，Stephen做了一个请随意的姿势，笑容里都是嘲弄，“美妙的错误，不是吗？”

John把酒杯放回桌上，抱起手臂，“你知道你是个很矛盾的人吗？”

Stephen皱起眉，“抱歉？”

“你自负又傲慢——别露出那个表情——比Sherlock还让人受不了，你充满控制欲，你会魔法，超级英雄，你们的媒体这么称呼像你这样的人，但你却需要去通过Sherlock和我来定位你的爱情。为什么你会觉得我和Sherlock就没问题呢？我讨厌他把家里弄得乱七八糟，他对我也从不嘴下留情，发脾气的时候不跟人说话，他像个12岁的小孩子一样任性，我每隔半个月都想搬走，我爱他，但不代表我就能无条件忍受。顺便一提，我还在诊所工作呢，我可不是全天候围着Sherlock转。”

“我不是为了另外一个John Waston说话，而且听起来，他除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外，完全不同，你要是拿着我的标准去套他——我知道我很棒——这才是错误的。”John倾身，指着他，“但显然你也不爱我，你对我动手的时候可一点没留情。”

Stephen被他说得无言以对，他突然想在吵架这点上，John和Everett确实一样厉害。

John接着说，“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，但显然你的魔法失控是因为他，我就算不会演绎法也看出来了，这就像神经失调，人们总是会这样，我是个医生，我知道失恋会造成的情绪不振，有时候是一场感冒，有时候则严重得多，所以你得治好你自己，这是我给你的处方，要么去找他，要么彻底忘记他。”

Stephen看着John笃定的样子，果然医者不自医，他想，他略带讽刺地问，“那么，你呢，Dr Waston，你走出来了吗？”

John没有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，他一点点收回目光，他不用回答，Stephen也知道，但是Stephen性格里残忍的一面却让他穷追不放，“如果有一天你知道Sherlock骗了你，你会原谅他吗？”

“那我原谅的次数可多了。”John发出短促的笑声。

“他伪造了他的死亡。”Stephen紧接而上，又在看到John瞬间凝滞的表情后，意识到自己过头了，他张了张口，放缓了声音，“我是说假如。”

John慢慢靠回沙发背，他望着对面沙发的男人，Stephen的身影在火光里时隐时现，当阴影落下的刹那，Sherlock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，可是下一个瞬间，火焰映照出半壁室光，Sherlock便消失了，坐在这里的只有一个陌生人。

“他……后的一周，我发现自己没法再在贝克街待下去，我一个人走出去，在经过地铁站的时候，我确信我看到了他。那是下班高峰，我追着他跑进地铁站，当我登上月台的时候，列车门开了，人流交汇，我一下失去了目标，我在人群里挤来挤去，心慌得不行，我多希望他突然从身后抓住我，像每一次一样，我总能被他找到，也总能找到他，可是那一次没有，最后列车走了，月台上空荡荡的，只有我站在那里。我……”John试着露出一个不那么疼痛的笑容，“那是我第一次有了他不在的实感。”

“有时候睡梦里，他还好好躺在我身边，脚勾着我，胳膊压着我，可是一睁开眼，只有我一个。我不知道怎么接受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Sherlock这件事，我总……”John停顿了一下，他深呼吸才能继续下去，“我仍然像那种愚蠢的狗一样，每一次当我看到有人像他，或者是穿着相似的大衣，或者是有一头乱糟糟的卷毛，又可能只是古 龙水的味道，就情不自禁地跟上去，我多希望他是骗我的，可是他怎么会骗我，他怎么舍得这样对我，他不舍得。”John抓过酒杯，却不知道怎么喝一样，望着酒液，“你不知道那天与你相遇，对我来说，意味着什么。”

本章结尾解锁见👇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