口罩

世界这么多，我想去看看。

1915年的春天，乍暖还寒，雾气轻浮，他坐在马车外，克利斯托弗坐在他的身旁，英国绅士腰背挺直，把黑色毛呢帽摆放在腿上。他的下巴往后收着，唇角陷进肉里，这副神情，Stephen最熟悉不过，当他做错了事，陷入自责时总能在镜子里看到这样的自己。
“嗨，你惹了什么麻烦？”他咕哝道，克里斯托弗当然听不到，他的目光被雾气迷住，忽然他轻轻抖动缰绳，马儿不情不愿地往前迈动脚步。
Stephen见到前方雾气中那隐约的身影，白色的裙角一闪而过，人已经到了眼前，雾气里一个女孩双手撑住车沿，“我——”
她的尾音消失了，克里斯托弗弯下身，也许是故意，也许是意外，他们呼吸相闻，他的鬓角擦过她柔嫩的脸颊，近到错过了一个吻。
“哦……”Stephen忍不住感叹，“哦。”

1927年的学校，阳光从窗格子里照进来，分割出不规则的阴影。Stephen悠闲地踱过沿途的教室——没有，这间也没有，拜托，这个时空的我在哪儿呢？
忽然一间教室的门打开了，一个男生弓着腰溜出来，他飞快地跑过Stephen身旁，披风疑惑地掀起一个角。
“你想去看看？”Stephen问道，下一秒披风已经带着他飞过去。
他们在小教堂里找到了男孩，他跪在地上，用手指努力扒开地上的木板，一只细白的手从地板里伸出。
“艾伦，我在这儿，我来了。”男孩急切地说，“别害怕。”
他一边低声安慰，一边拼命地去掰剩下的地板，可是怎么也掰不动。
魔浮斗篷用力扇动——“好了，好了，我知道了。”Stephen手指轻挥，木板啪一声齐齐爆开。
男孩愣了一瞬，立刻弯下身把埋在下面的人抱出来，那是个黑头发的孩子，又瘦又小，全身都在抖，他双手紧紧攀住朋友的肩膀，把自己嵌进朋友的怀抱，哽咽着，“克里斯！”
“婊子养的，那群婊子养的，我一定会杀了他们。”克里斯咬牙切齿地说，“是哪一个，是哪一个把你埋进去的。”
艾伦从他怀里抬起头，眼泪滑到紧抿的唇角——Stephen的呼吸卡在喉咙里，他从未在16岁的自己脸上看到这么多痛苦和爱。
克里斯显然也是，他用手揩去艾伦的眼泪，忍了忍，终究没有忍住，他低头把唇贴在他蓬满了灰尘的发顶，苦涩地说，“你得告诉我，艾伦，please，我不想让你再受伤害。”
艾伦嘴唇抖动，回忆被霸凌的过程让他快要呕吐了，但他告诉自己为了克里斯，他要勇敢。

Stephen没有听完，他转身，披风遮住了一角阳光。

在离开这个时空前，他有些事情要去做。

2016年，他没想到他会有一个家庭。Stephen走过草坪，阳光暖融融地蹭过绿草，他看到了一个孩子蹲在草地上，屁股圆滚滚的。
“过来，到妈妈这儿来。”不远处的女人温柔地招呼，男孩仰起头，小脚丫一摇一摆地向妈妈跑过去。
Stephen跟在他后面，披风从身后探出一角，小心地扶着男孩的背以防他摔倒。
“棒极了，看看我们的宝贝，都没有摔跤。”妈妈把男孩揽进怀里，轻贴着她微微凸起的肚子，她柔声和他细语。
Stephen看着他们，傻乎乎地笑着，就像坐在一旁另一个世界的自己。

Stephen回到圣殿，他累了，疲惫又满足，看来除了自己被克里斯蒂甩了，孤家寡人，每一个世界的自己都找到了真爱。
“够了，我要来一杯，就我自己。”他自言自语。
可是斗篷不放过他，他拼命扇动，来嘛，来嘛，还有一个世界的你，很幸福。

那是间陋室，杂乱无章，尘埃浮动，便宜的夹克衫和价值不菲的大衣丢在一起，印有英国国旗的沙发垫上扔着猎鹿帽，放大镜下压着最新一期的《柳叶刀》……
“所以这个世界的我也是医生？”Stephen有些好奇。
他推开卧室的门，窗帘低垂，阳光从缝隙里落在床脚，睡意昏沉，他慢慢走进去，毫无道理地放轻脚步。
这个世界的他一头乱卷毛，穿着蓝色的真丝睡袍，睡颜像孩子一样舒展。他的长手长脚都攀附在他身边栗色短发的男人身上，紧紧抱着他，就像孩子抱着最爱的泰迪熊，只要在怀里，就觉得很安全很满足。
魔浮斗篷忽然从他身上腾开，它轻轻地落下，包裹住这对年轻的情人。
“别闹了。”Stephen扶额，“你喜欢他们？”
斗篷又把自己抻开了一点，连脚趾也盖住。
“好吧，你留下给他们当被子。”Stephen转身，“我走了。”
斗篷恋恋不舍地浮起，在时空之门关闭前，回到了主人肩头。

后来，Stephen成为了至尊魔法师，他独自守护着这个世界，他有时候给克里斯蒂发邮件，更多的时候陪伴他的只有斗篷和王。
再后来他见到了复仇者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，又有很多新故事。

但他始终是一个人，就像一只孤独的龙，有铠甲，龙焰百里，威力无穷，但从没有人扣响他的城堡。

“你知道梅林吗？邓布利多也行，像我们这样的大魔法师最终都只能孤独终老。”他攀着王的肩膀，又仔细看看他的脸，“算了，你不会懂这种烦恼。”
王嫌弃地看着他，“你最好去刮个胡子，今天你和复仇者有一个会盟。”

当至尊魔法师走进复仇者大厦的时候，他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，他的斗篷蠢蠢欲动，好像特别兴奋，拴不住似的腾起阴风阵阵。
“你是发情了还是怎么着？停下！”他低声说，可不想在复仇者们面前丢脸。
事与愿违，当他踏进会议室时候，斗篷忽然从他身上腾起，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魔浮斗篷嗖一下蹿了了出去，像一只面积过大的巨型犬扑倒了会议桌前的一个男人。
“what——”他眼睁睁看着那个似乎是大人物的男人被斗篷扑倒了，连人带椅子摔倒。
几个保卫已经拔枪了，而黑豹也猛地站起来，对他怒目而视。
“……我可以解释。”大魔法师虚弱地说，他挥手收了那些枪，快步走向倒霉的事主，就像任何一个孩子闯了祸的家长一样尴尬，“快回来——你没事吧？”
他伸手，斗篷仍然紧紧缠着那个人，只是在他的威慑下，不情不愿地慢慢滑下，露出那人的脸。
Stephen愣住了，虽然只有一次睡梦中造访，但他的记忆自动把他归档进了重要的文件夹里，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——也许现在他知道了。
“泰迪？”他情不自禁地说。
瓦坎达顾问，联合国特使埃弗雷特 罗斯先生努力从披风的骚扰下探出下巴，“很好，斯特兰奇先生，见到你很高兴，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聊聊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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